说到这里,我心下已了然。
野那的母亲是老谷主爱而不得的白月光,故人之子有难,他做不到冷眼旁观。但鹤萦也是他辛苦带大的好徒弟,手心手背都是肉,他怎么就能舍下鹤萦呢。
“那这一切跟你有什么关系?”
郑东榆低下头,看不出表情,但双手有些不自然地握拳,沉默了半天,才支支吾吾地开口:“是我跟野那提议,可以将鹤萦送入宫……”
霎时间,我觉得有些呼吸困难,原来罪魁祸首就在我面前。
我冷笑着,直勾勾地盯着他:“你还真是不择手段。”
“上一世,我只知鹤萦年幼时曾入过宫,但并不知会发生什么。野那有了实权,我才有跟安思永抗衡的资本……左右鹤萦都是要入宫的,为何不能是我提议……”
“如果没有你,如今的她本可以不遭受这一切!”我极力压低嗓音怒吼,郑东榆自知理亏,低着头不敢看我。
“宋初安,我已经在尽力弥补了。”
“还没完呢,老谷主怎么又突然给药师谷周边的所有村落下了毒,唯独放过三十里镇。”
“是为了替野那敛财,这件事他谁都没有告诉……”郑东榆顿了顿,像是想到了什么,“不对,鹤尘!鹤尘肯定知道!”
我早就打探过鹤尘和老谷主的关系,不能说恶劣,但也是针尖对麦芒的感觉。
“鹤山长老和老谷主本就是死对头,他的徒弟怎么能和老谷主沆瀣一气。”
“那估计就只有鹤尘本人才知道了。”
我第一次和郑东榆在某件事上达成了共识。
想到这里,我起身准备出门找鹤尘对峙,郑东榆坐在椅子上一把拽住我的手臂:“再等等,还有人没来呢。”
我有些受够了郑东榆这样故作玄虚地拖拖拉拉,没好气地回怼了他一句:“你一口气把所有话全说出来是会死是不是?”
他不回话,摆出一副“女人,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力”般的表情,看得我怒起一股无名火。
被别人操控情绪是我很抵制的事情,换做是最开始的宋初安就会选择忍了;但现在我是钮祜禄·初安,我上头有人了!
“你觉得自己这样很有神秘感是吗?生死攸关的大事还比不上你耍的这会儿帅?郑东榆,你不愧是我看剧本的时候就讨厌的角色。”我毫不掩饰地对他表达了我的厌恶,但他不怒反笑,笑得我心里发毛。
“如果我说,我在等的人,是阿依慕呢。”
好吧,郑东榆,姐原谅你了。
……
阿依慕还没等来,等来了我最害怕的事。
鹤萦身边跟着她一起的医师跌跌撞撞地跑来找我:“宋姑娘,您快去看看吧,鹤尘师兄要把鹤萦师姐带走。”
我和郑东榆交换了一个眼神,二话不说起身赶往药庐。
刚转过一条小径,药庐那边就传来了器物碎裂的声音。鹤尘红着眼攥着鹤萦的手腕,鹤萦表情痛苦,有鲜血透过手腕的白布渗出来。
“你今天必须跟我走!”鹤尘的声音一改往日的温和,变得粗糙沙哑,像被砂纸狠狠磨过,每一个字都带着颤抖。
鹤萦挣扎着往药庐门里缩,看见我到了,远远地求救:“宋初安!救我!”
我本想一个箭步上前推开鹤尘,但没想到郑东榆先我一步沉肩撞上去,鹤尘的身板哪有郑东榆这个练家子硬,一下就被撞歪出去,我趁势把鹤萦拉到怀里。
“今天有我在,你带不走她。”郑东榆的声音比刚才冷了几分,伸手拿起桌上的瓦罐对着鹤尘,一副武夫做派。
哦,不对,郑东榆本来就是武夫。
“鹤尘,你要把她带到哪里去?”我的声音因为太过愤怒而发抖,心里祈祷着阿依慕能赶紧出现。
众人都在场,现在并不是和他摊牌的最好时机。
“去她该去的地方!都怪她……不!都怪你!你们!本来我很快就可以离开这里……”鹤尘盯着我环在鹤萦腰间的手,指节捏得咯吱作响,眼里的红血丝更密了。
在场所有人都鸦雀无声,警惕地看着鹤尘。
突然,他猛地踹了一脚旁边的竹筐,里面晒干的药草洒了一地,这一举动我称之为无能狂怒。
我看见郑东榆的手往自己怀里探,意识到他也许是要拿出匕首。
我悄悄扯了扯郑东榆的衣角,他回退到我身前,头轻微倒向我,像是知道我有话要说。
这郑东榆,还挺通人性的。
“别杀他,现在可能只有他一人知道如何解毒。”
郑东榆高大的身躯挡在我们面前,所有人就这样僵持着。
我紧张地舔了舔嘴唇,正想说些话来缓和一下气氛,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,所有人都望向声音的来源,我无比期待着阿依慕的出现。
只见一匹枣红色烈马前蹄在空中划出半道弧线,马背上的女子稳如磐石,手腕轻抖便抓住缰绳,而后动作利落地翻身下马,裙摆在空中撒成一朵艳丽的花。
看清来人后,我心中忐忑起来。
来的并非阿依慕,而是阿塔兰。
她环顾了一圈,走到郑东榆面前,将手里的信递给他:“阿依慕的信。”
鹤尘抢过竹筒,手忙脚乱地倒出信,我并不知道信上内容,只是眼见他颤抖着手,流下两行泪。
末了,自嘲地笑着瘫坐在地:“不可能……不可能……我们说好的,她怎么能转头就嫁给了别人!”
鹤尘歇斯底里地怒吼:“我不信!你们在骗我!从哪里弄来的假消息!”
我想起了那支玉簪,悄悄从怀里摸出来塞到面前的阿塔兰手里。她一开始有些诧异,但很快就明白了我的意思。
“我哪敢骗你。”阿塔兰将玉簪递给鹤尘,“这是她托我带给你的,说让你别再惦记了。”
鹤尘颤抖着手接过玉簪,不可置信地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,边看边摇头。
“信是阿依慕亲笔所写,你不可能不认得她的字迹。”阿塔兰说完,鹤尘又狠狠地盯着信纸,像要用眼中的怒火将它烧成灰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