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边泛起鱼肚白,火堆燃成灰烬。
精瘦的男人跌跌撞撞从林子深处跑出,身上的锁链“哐啷啷”作响。
他嘴里喊道:“死人啦!”
“聒噪!”王衙役起身大喝,“�4�6�4�6”给男人两拳。
“田立,你敢扰老子清梦!”王衙役打够了,一脚踹倒田立。
黑脸的官差粗声喘气道:“说吧,什么事,大惊小怪!”
“死,死,死人……”
“说清楚!”王衙役的瞬间清醒,“你认识那个死人?”
几十哈欠连天的衙役纷纷起身清点人数。
“是、是吴城。”
田立和吴城流放前同属太子左卫率,是以相识。
“不用点人了,夜里巡视的人呢?过来。”王衙役喊道。
十几个衙役站出来。
“昨天谁起夜了?”王衙役问。
衙役们陆陆续续点出几个男人。
“是你?还是你?”王衙役拔刀问。
王衙役吐了口吐沫,眼神阴狠,什么人,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杀人,挑衅官差。
“不是我啊。”其中一个较为年长的男子道,“我解手时,官差就在旁边等着。”
“是啊。”
“看着呢。”旁边的人附和道。
见问不出什么,王衙役拎着田立的领子道:“带路!”
几个衙役跟着一起跨进林子深处。
不到一炷香,衙役将一具尸体扛出来。
“晦气!”抬尸体的衙役扔下尸体后后退几步道。
尸体的正脸露出来。
姜容琅离得远,看不清。姜容琅看向昏昏欲睡,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的裴隐,这人要么毫不在意,要么知道死者是谁。
她清楚,裴隐昨夜没起身。
“啊……”有人吓得短促地尖叫一声,三三两两的姑娘互相拥在一起。
“谁当值的时候遇见他的?”王衙役问道。
众衙役纷纷摇头。
“那他呢?”王衙役将田立甩到众人面前。
还是摇头。
王衙役急了,这群王八羔子干什么吃的,看人都看不好。
“说,你什么时候偷去林子的?”
“我、我……”田立伏在地上哆嗦。
王衙役夺过身边人手中的鞭子,狠狠甩在田立身上:“说不说,说不说,嗯?”
田立侧身蜷缩,哭丧道:“寅时,大致是寅时。”
“谁守的?”王衙役问。
“我。”邹衙役道,经过田立时,狠狠踹了他一脚。
王衙役眯起眼睛,当着一众官差和流放之人的面问道:“小邹啊,你玩忽职守?”
邹衙役不语,他握紧手中的刀,背后直出冷汗。
他怀疑,王衙役要坑自己。
“这么巧,这两个人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出去的?”憨厚的李衙役吃惊道。
“是啊,会不会是他杀了他?”矮个子衙役道。
“小钱言之有理。”有衙役赞同道
“不是我啊,不是我。”田立连连摆手,他朝着流放的队伍张望,随即指着一个人肯定地说,“是他,一定是他!”
指头所指,赫然是裴隐和姜容琅的方向。
姜容琅一惊,她蹙眉沉思:渣爹为杀自己,还专门找人做戏,着实委婉了些。
“让让,别挡着人家。”裴隐慵懒道,声音有些低沉。
裴隐示意姜容琅往左边挪。
王衙役的神情从怀疑变得笃定。
姜容琅朝后看,兰卿月正端坐她刚刚所在位置的后方,原来指的是他。
“他这人,睚眦必报,记仇得很。”裴隐的话在耳边回荡。
转眼,钱衙役已经走到兰卿月的面前,提起他的领口,正欲拖走他。
“松手。”兰卿月侧头温声道,“你们是要栽赃陷害,屈打成招吗?”
“你!”钱衙役回看王衙役的眼色,松开手。
“就是你!昨天,你的饼被吴城抢走了,是以你心怀怨恨,就杀了他。”田立站起来愤慨道,溅出的口水喷到邹衙役的脸上。
邹衙役闭眼,睁眼,挥拳打得田立一个踉跄。
“你看见我杀他了?”兰卿月问。
“只有你有作案动机。”王衙役声音雄浑冷冽。
“我怎么杀他?”兰卿月疑惑道。嘶,真麻烦。
王衙役微顿,示意高个子衙役去查看:“小金,去。”
那人正是上次牵走姜容琅马车的人。
他们找到尸体时,尸体面部朝下,扛回来光顾着逼问众人,也没仔细看。
“是中毒死的。”小金道。
吴城的嘴唇泛紫,身体扭曲。
“我说的没错,他在饼里下毒!”田立死咬着兰卿月不放。
“你的意思是,我早就预料到吴城要抢我的半张饼,所以在他抢走的半张里面下毒?”兰卿月问,“为何?倘若不是他抢我的饼,我与他之间可是无冤无仇,素不相识。我为什么要用饼毒害他?”吴城只是卫率的一员,也不是世家子弟,兰卿月从前可谓与他毫无交集。
“这……一定是你夜间偷偷喂毒,杀了他,又偷偷将他的尸体拖走。”田立道,他的额角已经浮现出冷汗。
“你是说,我这样……”兰卿月露出肿得跟馒头似的脚腕道,“强制给壮汉下毒,还在诸位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拖走了他?”
田立不能松口,他偷跑的事情败露,如果不帮衙役找到凶手,戴罪立功,怕是死路一条。
他其实偷跑进深林不是为了逃跑,但说出去谁信?
“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受的伤?”田立道。
“李衙役,他知道。”兰卿月的声音逐渐变冷。
“哦哦哦,他昨晚领饼子的时候跌伤的。”李衙役摸着后脑勺道。
田立又道:“那你可以先骗他去林子,再趁机……”
“够了!闭嘴!”王衙役不耐道。人要真是兰卿月杀的,他又不是傻子,怎么可能承认,这事儿要找证据。
李衙役非常有眼色,上前翻查吴城的身体。
“找到了。”李衙役大喊一声,“是蛇,毒蛇。”林子里有毒蛇,再正常不过。
田立闻言,瘫倒在地。完了,全完了。
王衙役深深呼出一口气,猛踹田立,骂道:“好你,污蔑别人,还意欲逃跑。”
田立抱住王衙役的腿道:“大人,我没想逃,真的,我还回来了啊……”
王衙役不听,他心里憋着气。
见求饶不行,田立松开手,躬身捂住腹部,嘴角冒出血沫。
“我……就……跟”微弱的声音戛然而止,王衙役手中的刀插进田立的身体。
姜容琅和裴隐挡住三个孩子的视线。
“想要逃跑的人,这就是你们的下场。”王衙役抽刀后,恶狠狠地环顾周围道。
姜容琅觉得,他的目光在自己方向停留的时间最长。
“启程。”王衙役高声喝到。
天边下起小雨,雨水冲刷着血迹。
兰卿月垂眸掸掸领口,嘴角似乎勾出一个微小的弧度。
其实,田立快说出真相了……